與山林對話——大年初三肖楠步道 @ 逸璞園地

除夕，一整天塵霾籠罩，將環繞宜蘭平原的大小山巒全數抹去，在戶外不消幾分鐘便感到呼吸困難。大年初一清晨卻清楚看到大霸尖山等高峰仍殘留著上次寒流的積雪。接下來的春節連假都是晴朗溫暖的天氣，對宜蘭人來說，真是喜出望外！有多少年，在年假期間濕冷見不著太陽？已數不清了。

就歡喜接受陽光的邀請吧，我的心頭眷戀著去年三月到燈篙林道步行賞櫻的酣暢，推想這時節山櫻該已綻放，於是提議年初三全家去遊山。我們將車停在帝恩廟前，緩步向山林走去。

在林道入口遇到舊家的鄰居莊先生，他擔任燈篙林道促進會總幹事已多年，熱心向我們解說：「受去年兩次大颱風影響，宜蘭山櫻的花期紊亂且花況不佳，今春開得稀稀落落，只有樹梢偶爾開得密些。昭和櫻吉野櫻等花期本來就較晚，得等到二月底三月初才盛開。今天就算上到山頂，也沒多少櫻花可賞，我建議你們走走肖楠步道或稼穡林蔭步道。這兩條是我們促進會和志工努力整頓出來的新步道，也可說是燈篙林道的分支，林相優美，遮蔭良好，而且步道寬度不適合車輛，可以走得較悠閒，去回一趟大概一個多小時就夠了。」我們聽得心動，決定當天走肖楠步道，下回再走稼穡林蔭步道或再次挑戰燈篙林道登頂。

初春的山林是多彩的，許多樹蓬勃伸展著各式各色的嫩葉，顯得意氣風發，偶有幾多枯枝垂掛著不肯離辭的黃葉紅葉，在春陽的斜射中璀璨著霓虹般的光芒。

順著莊先生的指引，我們走入一條滿布青苔的「祕道」，避開了燈篙林道上山的車潮，坡度也較平緩些。腳踩軟厚的綠苔，仰頭可見深邃的藍天，兩側是遮蔽率極高的多元樹林，曲徑通幽的逸趣油然而生。

「祕道」的終端切入燈篙林道，偶爾有車疾馳而過，我們替車上的遊客抱憾，這麼多嬌的山林，該緩步穿梭、靜心聆聽，才可領略到「親近」的歡暢呀！

山櫻果然岑寂，吉野櫻的花苞尚在醞釀，然而燈篙林道的每一彎轉，在去年三月與我們初遇後，似乎定格於我和老公的腦海，如今再相見，彷彿看著老片重播，每一橋段都熟悉。雖然一路尋櫻不見櫻花開，故舊重逢相探詢的溫馨卻瀰漫著整個林道。

來到一岔口，我們彎向肖楠步道，進入一個全新未知的林景。肖楠高聳直挺的身影連綿在步道兩側，彷彿護衛著遊客的慈藹巨人，但若遠觀那坡谷間翠綠的尖塔造型，像霜淇淋般參差依偎簇擁著，卻又頗富童趣。偶有橫斜的枝葉迎向陽光，碧綠耀眼如翠玉，微風中輕曳曼舞，恰似順隨海流款襬的珊瑚。

不經意往對面山巒望去，忽然發現一個彎道上兀矗著「獨立樟」(人稱「員山版的金城武樹」)，回想去年老公和我曾在樹下，遠眺迷濛的山下庄園，近賞亮麗的林道櫻花，兜了滿懷的舒爽歡暢，這日竟在肖楠的濃蔭間俯視遙望著清癯的它，依舊是如此傲岸脫俗呀！據莊先生說，獨立樟附近的櫻樹含著飽滿密實的花苞，再幾日，花開盛況可期，因為颱風時較不受力的關係，今年此處或許比山頂那片櫻花林要開得更美。喔，提起山頂，雖然海拔僅500公尺，今年1月23日深夜，竟有白雪飄然降臨，可惜我們未及時得到訊息，否則會冒著嚴寒衝上去賞那低海拔皚皚銀白的歷史性奇景吧。

肖楠步道上，「疏伐」作業留下的樹頭，成一列縱隊，在路旁等待風雨蝕刻。或許不久的將來會像樹幹那般被清運下山，再被整理成深具美感的奇木藝品喔。

行出占地寬廣達16公頃的肖楠森林，步道逐漸向山腳延伸，途經一個廢棄的工寮與儲水槽，正對著一片空曠的荒地，工寮牆面有人用漆寫下打油詩，白底黑字，流露出山坡墾荒的辛酸勞苦與眷戀鄉園土地的款款深情，醒目卻無奈。

越接近山腳，林相越豐富多樣，視野更加開闊，崩山湖聚落歷歷在目，我所鍾愛的天雕公園也映現眼簾，這是首次在如此高度鳥瞰石頭家，巨岩都成了小丸子，煞是有趣。

環繞的近山遠峰，在近午的春陽下略顯朦朧，丰姿綽約，含情脈脈，似有千言萬語欲向遊人傾吐，透過我們行經的修竹枝條、柑橘樹梢，訴說著漫往天際的亙古滄桑，卻又無喜無悲，一切逕付白雲靜默聚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