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梅樹,兀自孤挺,在人車往來不太密集的一條市區小道旁。

 

 

背景,是兩米高的灰色磚牆圍護著一幢日據時代遺留的公家宿舍,剝落著紅漆的大門虛掩。黑沉的屋瓦斜載著軟厚的青苔,木質本色的窗櫺略現屋內蛀朽的樑、殘破的榻榻米。庭院中,花草與幽徑錯落有致,透顯昔日屋主用心的布局,如今卻是衰草敗葉鋪陳揮灑一無顧忌。


 

    那梅樹,兀自孤挺,在圍牆外六尺寬的草坪上。


 

草坪外,偶有人車栖栖皇皇流過,更多時候是闃靜枯寂。省道在二十米外,大卡車小轎車公車貨車休旅車,分分秒秒熙來攘往,唰唰唰咻咻咻嗶嗶叭叭……聽在梅樹耳裡,恍若長廊曲折處的跫音迴響,悠悠遙遙如幻似夢。梅樹就在這幻境中兀自花開花落,不知經歷了幾冬幾夏,那年,竟讓我在一個寒風凜冽的晨光中,撞見了它。

 

 

    很樸實的一株老梅。雖是飽受滄桑,畢竟平原市區的風雨不比山崖丘壑的霜雪凌厲,既無望於形成虯結蟠踞之姿,也就隨意適性地伸展枝椏——自在舒放、枯瘦嶙峋,卻不失頂天立地的本色風骨。

 

 枝幹自在伸展的老梅,與歷經風霜的朱門灰牆相對

 

    晨光中,但見梅花朵朵,薄如蟬翼,白如霜雪,淡黃的蕊粉浮動暗香。暗香只有蜜蜂最靈犀。花兒有多少蜂兒就有多少,花兒與蜂兒密密匝匝繞著橫斜的老枝嫩條團團生發旋轉。嗡嗡的振翅微響,無意卻有情地合奏出臘月舞曲又一章。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

朵朵梅花,白如霜雪,綴掛枝頭

 

    

       暗香浮動蜂靈犀   

 

 

    驚疑於市區竟有一株老梅,我貪婪地決眥注視,繞樹數匝猶覺意興未足,匆匆跨上鐵馬返家取來相機,卡嚓卡嚓地在樹下近拍遠攝。

 

    一個時辰的流光悄然而逝,我眼梢只有梅,心頭也只有梅,梅融入了我的肢體我的魂魄。梅與我,在那瞬間忽忽遺世而獨立……突然,一個人聲走近,問我知否此梅樹齡,問這問那……我忍不住反問對方何許人?原來是某報社記者。他也拿起相機攝梅。

 

    隔日,同事指著某報地方版一張照片驚呼:「這不是妳嗎?」沾了梅樹的光,我那手持相機的背影,癡拙地出現在當日所有閱報人的眼底。如此光景,被同事一眼認出,不知該喜該羞?報導中,詳述梅樹的所在,讚歎梅花的美盛,並揣摩懷想相關的陳年往事。那記者似是意外挖到寶般,掩藏不住心中的竊喜,洋洋灑灑了一大篇幅!是好意分享喜悅吧,很盡責的一個記者。

 

    好長一段時日,未再去探望那梅樹。冬盡春來,我懷著一樹翠綠的盼想,走近那梅樹。迎接我的,竟是被攔腰截枝的老幹,兀自孤挺,一如古希臘神殿崩斷而不甘屈折的楹柱。

 

    果真那市區梅影終究成了幻境嗎?不!

 

數月後,再次鼓足了勇氣前訪。遠遠地,就看到那孤挺的楹柱上,抽發出十數枝青綠的嫩條,在陽光下隨風搖曳。……

 

延伸瀏覽:賞梅趣外一章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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